寸草春晖——全国道德模范裴春亮纪事

时间:2020-08-14  来源:时代报告

  裴春亮是一个苦孩儿!

  14岁那年,他便独自撑起了绝望的7口之家——上有身患绝症的父母和瘫痪在床的哥哥,下有嫂子改嫁后撇下的3个嗷嗷待哺的孩子……

  他更是一个传奇!

  在砖瓦窑当过童工,开过理发店,做过推销员……荆棘遍布的生意场上,他奋苦20余年,饮冰食蘖、历尽磨难,终于苦尽甘来,累富千万。

  35岁那年,他当选村委会主任。甫一上任,就带领村民打深井、建水库、引水灌溉;随后,他更是倾尽自己的血汗钱,一次性投资3000多万元,推平荒山,建设新村,让全村人无偿住上了新楼房;同时,他又独自背负亿万巨债,为村里创办集体企业……

  曾经干渴苦瘠的土地,变得风抚水润、满目葱茏;房屋参差颓败的小山村,出落成了花团锦簇的时尚社区;村民们贫苦寡淡的日子,飘满了甜蜜与芳香……

  他,不单感动了小山村,也感动了太行山,感动了全中国。

  2009年,39岁的他,被评为全国道德模范!

  一

  裴春亮家原本有一个安贫守道、令人羡慕的和美家庭:兄弟4人,上有3个哥哥。大哥和二哥已经结婚生子,三哥眼看也到了成家的年龄。父母身体硬朗,虽然日子过得紧巴,但有儿孙绕膝,脸上就洇满了知足与幸福,破旧但整洁的小院里,不时流淌着笑语和欢声。

  噩运,在1982年冬天降临!

  那一年,裴春亮只有12岁。

  那天下了晚自习,他像往常一样,端着父亲用小药瓶做成的煤油灯,照着摇摇晃晃的山路,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走。

  离家近了,隐隐约约地听到哭声,像是母亲。快走几步,煤油灯就被风吹灭了。

  躲在家门口向里瞧瞧,看见一个人直挺挺地躺在谷草上,脸上盖着一张草纸。母亲坐在旁边,两手啪啪地拍着腿,正哭得死去活来。

  三哥死了!

  为了挣钱养家,三哥早早辍学,下煤窑打工,不想竟触电身亡,才18岁。

  三哥没了,爹和娘的魂儿也被抽走了,目光呆滞、神情索然。

  他总是盼望天黑,睡下了,爹和娘的痛苦总会减轻一些。而且他坚信,在梦里能遇见三哥,因为他有这样的经验。

  可是,天总是不愿意痛痛快快地黑下来。下午放了学,他帮父亲拾了一趟粪,替母亲捡了两筐柴,天还是不黑。

  谁承想,一年后,这个冰凉惨淡的家庭,竟然再遭横祸——二哥到山里拉白灰,车毁人亡。

  不久,二嫂撇下不满周岁的儿子,改嫁他乡。

  紧接着,大哥又患脑中风瘫痪在床。大嫂不堪生活之苦,扔下丈夫和一双年幼的女儿,离家出走。

  母亲积郁成疾,患上了食道癌,水米难进;父亲在接二连三的沉痛打击之下,一病不起。

  不到两年时间,好端端的一个家,支离破碎。

  此时的小春亮,仅仅14岁。

  命运,便强行把生存和生活的万斤重担,压在了他稚嫩的肩膀上!

  裴寨村隶属河南省辉县市张村乡,地处太行山南首东麓丘陵地带,干旱缺水。村民外出,不锁房门,却把水窖锁得牢牢靠靠。

  战天斗地的年代里,社员们拼死打了十几眼深井,可惜无一出水。

  村里的耕地全是“望天收”,瘦骨嶙峋,收成稀薄,既便有青壮劳力的家庭,也难果腹,更何况裴春亮还是一个孩子呢?

  晨光昏影里,孱弱的小春亮佝偻着腰身,背着侄子,领着侄女,像个小大人似地哄孩子们说,一会到了地里,看谁挖得野菜多,谁就是好孩子。

  乡亲们见了,都叹息着说,这真是个苦孩儿。

  春天里,他总要带着孩子们到山里去捡风落的小柿子,回来仔细地切成薄片,晾干,磨面,蒸窝头。

  柿子窝头黑黑硬硬、粗粗涩涩,难以下咽,更难消化,拉不出屎来。孩子腹胀如鼓,痛得直哭,小春亮只好用手帮孩子们抠肛门。

  乡亲们见小春亮实在可怜,虽然都不富裕,但还是尽力接济他们一家。

  村委会会计裴清波家孩子多,日子过得更是紧紧巴巴。他在村西的卧羊坡下种了一垄豆角和几棵茄子,每逢摘了菜,总会打发孩子给春亮家送一点。有时干脆豆角茄子加水熬上一锅,喊春亮叔侄来吃饭……

  小春亮在乡亲们的帮助下,就把日子一天一天地熬成了昨天、熬成了以前。

  捱到1986年秋天,父亲的病越来越重。虽然小春亮借遍亲友,求医问药,可父亲还是带着牵挂,含泪西归。

  父亲停灵在家,没钱安葬,一家老小,哭成一片。

  实在没法子,母亲对裴春亮说:“孩儿啊,揭了炕上的席子,把你爹卷起来,软埋了吧……”

  父亲一辈子含辛茹苦、苦水尝遍,死了竟然连件送老衣都穿不起。裴春亮趴在地上,长跪不起,涕泪横流。

  就在一家老小一筹莫展时,村支书裴清泽来了,还有铁爷、大红、八贤王、大龙的母亲等等。

  几十个人,有的端来半碗米、有的拿着一把面、有的带来一点油和盐。

  裴清波家没有粮食,便与妻子李家枝一人抱来了一个老南瓜……

  没有棺材,果真软埋吗?

  这时候,裴清波眼前一亮,指着村委会院里那两棵半大的梧桐树说:“那就委屈委屈它们吧。”于是,大家拿起铁锨,刨掉梧桐树,连夜做成棺材。

  ……

  二

  裴寨村西面几公里的太行山里,大小煤矿众多。裴春亮打算下煤窑打工挣钱,可母亲坚决不同意,甚至以死相胁。

  他只好找到附近的一家砖瓦窑,蒙骗老板说自己虽然长得瘦小,但早已成年。说着,他把破衣袖一撸,当场搬砖证明自己浑身力气。

  虽然他才16岁,别的青壮劳力每月挣30元,而他却凭着自己勤劳苦干,每月挣40元。

  然而,毕竟家里有两个重症病人,再加上3个孩子,开销太大。即便他长期夜以继日地出苦力,可挣得钱仍然入不敷出。后来,他到安阳学修电机,回来后开修理门市,但生意惨淡。

  裴寨村北头有一家理发店,店主是山西晋城人,手艺精熟,人送外号“十二能”。

  由于当地人历来把理发、修脚等行当看作下九流,但凡日子过得去,谁也不愿从事,因此“十二能”做得便是独家买卖,虽然发不了大财,但收入也像小河流水,源源不断。

  为了一家老小活命,裴春亮打定主意要跟“十二能”学理发。与母亲商量,她却不同意。

  母亲很开明,她不想儿子因为学理发被人瞧不起。一不偷,二不抢,凭自己的力气吃饭,不丢人。可是,毕竟村子太小,一家理发店尚能维持,如果再开一家,必然相互影响。“十二能”是外乡人,不能让人家为难。

  裴春亮说到时候去村南的三岔路口开店,专做过往行人的生意,不会影响“十二能”的买卖。

  母亲不置可否,算是默认了。

  那天,他到自家的柿子树上,摘了满满一篮柿子,来找“十二能”。

  他刚说出自己的来意,“十二能”就把头摇得像波浪鼓,“不行不行,你一个年轻小伙子,可不敢学这下贱手艺。再说,我整天饥一顿饱一顿的,哪敢收徒弟呀?”

  显然,他也怕一个村养不活两家店。

  无论裴春亮如何解释、恳求,他只是摇头,而且让把柿子提走。

  裴春亮赖着不走,帮顾客洗头,扫地上的碎头发,满眼里是活。“十二能”只顾剃头、磨刀,并不理他。

  看看水缸里的水不多了,裴春亮挑起扁担去打水。

  村中唯一的水源,是那口与小村同龄的老井。井水时断时续,因为打水引发的争执甚至殴斗,时有发生。

  理发店距老井很远,山路崎岖,瘦削单薄的裴春亮挑着几十斤重的担子,踉踉跄跄,溅得浑身泥水。

  此后,他每天给“十二能”打水。白天打水的人多,他便五更天起床,等“十二能”开门营业的时候,两个大水缸就打满了,整整8担水。

  最初几天,“十二能”不为所动。他本以为,裴春亮还只是一个孩子,吃够了苦头,必然放弃。

  可是,他偏不。

  他的肩膀很快便被扁担磨得又红又肿,像一枚熟透的柿子,一碰就火辣辣地痛。不敢用扁担挑,就改用双手提。磕磕绊绊,龇牙裂嘴,依然坚持。

  一连十几天,每天8担水,“十二能”的一颗心,就被泡软了。

  裴春亮学会了理发,没钱买理发工具,便到北沟村的姑姑家借钱。

  灾祸连连的裴春亮一家,像填不满的黑洞,累及亲戚朋友,特别是姑姑家,更是早已一贫如洗。为此,姑夫常常与姑姑生气吵架。

  姑姑不愿让春亮开理发店,嫌有辱门庭。可是,一家老小总得活呀。

  一阵长吁短叹,姑姑狠狠心说,家里还有几十斤核桃、几百斤谷子,趁你姑夫没在家,赶紧拉出去卖了吧。

  ……

  裴春亮的理发店开张第一天,做了6笔生意,挣到了3元钱。

  从此,他白天理发,夜里修电机,跨行隔业的两项生意,在他手里兼容并蓄、相得益彰,像两只船浆,荡着他事业的小舟,飘飘摇摇地启航了。

  店里南来北往的顾客很多,空气中就飘满了各种各样的信息。

  裴春亮像一只闻香识甜的蜜蜂,把有用的信息仔细地采集起来,悄悄地酝酿甜蜜。

  渐渐地,他心中丝丝缕缕的梦想越来越清晰、越来越坚定,那就是大理石推销和餐饮。

  辉县西部的太行山里盛产大理石,虽然物美价廉,但因为缺乏相应的宣传与推销,却像一位美丽质朴的村姑,生在深山人未识。而城市里呢,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,人们的生活水平和审美格调水涨船高,家庭和公共场所装潢装修,对大理石需求量大增。

  到城里推销大理石,肯定能赚钱。可裴春亮一看到家里的老人和孩子,只好悄悄地把心中的火熄灭了。

  他根据自己当前的条件反复权衡,认为开一家快餐店最为现实。

  在当地,最受欢迎的快餐,当数河南烩面。

  请不起厨师,自己进城去学。

  在县城一家生意红火的烩面馆,裴春亮先要了一碗烩面,边吃边与老板聊天。他趁两人谈得投机,说出了自己的目的,却遭到断然拒绝!

  当天晚上,他私下里找到这家烩面馆的大师傅,两人商定:裴春亮出一百块钱,购买大师傅祖传的烩面秘方。

  按照大师傅的点化回家试做,面片却总是拉不开,只好再去请教。

  大师傅无可奈何地两手一摊,说,我把祖传的绝招都传授给你了,怎么会拉不开呢?肯定是你面没和好,回去多做几次试试吧。

  裴春亮猜到大师傅有所保留,便不动声色地往他衣兜里塞了10块钱。

  大师傅耷拉着眼皮,若无其事地说,你拉面的时候抹上点儿油。

  回家再试,面片果然就驯服多了。手抻面长,虽然仍是厚薄不匀,但已有模有样。

  三

  结婚后,贤惠的妻子张红梅伺候老人、照料侄子侄女、打理生意,裴春亮做大理石推销生意的热情重新燃烧起来。

  1994年秋天,他直奔北京。

  可是,已经晚了。得风气之先的大理石经销商们已经占领了北京建材市场,裂土封候,后来者根本无从染指。

  裴春亮穿行在人来人往的首都街头,一张张陌生的面孔,像一页页没有答案的未来,迅速地翻过去,翻过去,就翻出了无尽的惆怅与悲凉。

  那天他踽踽独行在南四环上,竟然惊喜地遇到了一个经营汽车修理门市的河南老乡。

  裴春亮软磨硬泡,一再恳求,老乡才在自己的汽修门市辟出一角,供他展销大理石。

  破破烂烂的门脸上,找根废刹车线挂上一块油渍麻花的木板,上面用黑漆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——“河南辉县大理石北京总经销”。字的下边是一串电话号码。

  裴春亮“辉县大理石北京总经销”的办公电话,与汽修门市及近旁的小卖店、快餐馆共用一根电话线。

  有人打电话来,几部电话同时响铃,都能接听。若是谁先接听了,又不是找自己的,便会扯着嗓子哟喝一声:“汽修,接电话!”或者“面馆,接电话!”

  虽然裴春亮印发了很多名片,名片上赫然印着电话号码,可他从来都是充当传达员的角色。电话铃响,手忙脚乱地接听,却总是乘兴而去,败兴而归。

  毕竟,偌大的北京城,像他这样没有文化,只是怀揣热情和发财梦想的人太多了。绝大多数人的梦想像肥皂泡一样,一触碰到冷硬的现实,随即便破灭了。

  绝望的黑夜里,他一再发誓天亮就买票回家。

  就在裴春亮受尽煎熬、难以支撑时,命运终于向他露出了微笑……

  下雪了,他走在茫然的街头,心里也飘满了雪花,没头没脑,心烦意乱。

  在石景山路与四环路交叉口,他看见一位中年男子在推一辆面包车。路面积雪,很滑。那男子一手推车,一手打方向盘,手忙脚乱,头上就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白雾。

  裴春亮走过去,问怎么回事。

  男子擦擦额头的汗,羞赧地笑笑说:“嘿,没油了。”

  裴春亮说:“哥,你上去掌握方向,我帮你推。”

  男子疑惑地打量着他说:“从这里推到加油站,不到3公里,多少钱?”

  “不要钱!”

  男子迟迟疑疑。裴春亮催促说:“上车吧。”

  其实,老天爷有时候真的十分顽皮,故意不动声色地把机遇放在人们眼前,只是很多人从来不知道罢了。

  推完车,那男子还是掏出钱来,表示感谢。

  “我只是顺手帮忙,不要钱。”裴春亮说着,转身就走。

  那男子喊住他,问是哪里人,做什么工作?

  裴春亮站下了,一一回答。说起推销大理石,不胜唏吁感叹。

  那男子听罢,哈哈地笑了,笑得裴春亮莫名其妙。他实在不明白,大理石推销不出去有什么好笑的。

  男子说:“兄弟,巧了。要说做建材生意,哥我还真能帮点小忙。”

  他是谁?正是北京一家著名建筑公司的供销科长,姓陈。

  吉人自有天相!裴春亮凭着自己的坚韧与真诚,在陈科长的帮助下,终于敲开了北京大理石销售市场的大门。

  仅仅半年时间,他果然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,真正做成了“辉县大理石北京总经销”。

  几年后,国家矿山开发政策收紧,裴春亮放弃了大理石销售生意,在老家建起了一栋上下两层的楼房。一楼开饭店,二楼是歌厅和美容美发厅。

  饭店的名字呢,叫“得帝德”大酒店。

 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?众人不解。

  裴春亮解释说,我是一个苦孩儿,能有今天,全是因为乡亲们的接济和朋友们的帮助,这是上天的恩德。饭店取名“得帝德”,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懂得感恩,记得报恩。

  他常跟妻子说,走在裴寨村的大街上,看看每一户,咱都欠人家的。当年,若不是乡亲们接济,咱这一家老小怎么能熬得过来?如今手头宽绰了,得报恩。

  妻子理解丈夫的苦心。虽然住在县城,但无论乡亲们谁家有困难,他们总会赶回村里,尽力帮忙。

  四

  20世纪末期,无疑是我国煤炭业的寒冬,不单煤炭价格低廉,而且国家监管政策日益精细,很多煤矿被勒令停产,不少矿主趁此机会,纷纷将煤矿转让出手。

  裴春亮凭直觉感到,作为不可再生资源,煤炭的价值必然会被重新定位和认识。于是,他拿出了家中的积蓄,又贷款40万元,果断地接手了一家手续不全的煤矿。

  随后,他按照国家规定,补齐手续,重新投产。

  果然不出所料,刚刚踏进21世纪的门槛,中国煤炭市场便迎来春天,价格连续攀升,扶摇直上,已是原先的十倍、十数倍。

  裴春亮发财了!

  几年间,他与妻子齐心协力、焚膏继晷,竟然把生意做成集餐饮、煤炭、铸造于一体的大公司。

  那天,他从北京出差回来,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。

  虽然很累,可躺在床上,仍然兴奋得睡不着。他忍不住地对妻子说,北京的这笔生意,投入三千多万,虽然两年后才能获益,但少说也有上亿元的利润。

  妻子翻了一下身,没有答话。她知道,如果接上话茬,丈夫刚才吃的安眠药,肯定又要失效了。

  ……

  裴春亮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,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。

  天才蒙蒙亮,谁这么早?

  打开门,外边站着裴德福和大龙。一个是裴寨村的支部书记,一个是村主任。

  一进门,俩人便大声小气地解释说,骑摩托车来的,没挂牌,怕交警查,所以趁早赶过来。

  裴春亮已经猜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,无非是为村委会换届选举拉选票。

  裴寨村虽然只是仅有几百口人的小山村,地薄人穷,但村民们的政治热情却非常高涨。为了竞得村干部职位,各个家族拉帮结派,你争我夺。

  新的村干部上任,其他家族势力便暗中破坏——今天砸碎你家的窗玻璃,明天用镰刀割你家的树皮……

  邻里间嫌隙日深,村干部频繁更换。

  裴春亮为村里做了很多扶危济贫的善事,深得村民拥护。虽然他从来不插手村里的事情,但每当村委会换届,还是会有人打电话或找到家里来,请他出手相助。

  然而这一回,裴德福与大龙来,却不是为了拉选票,而是请他回村竞选村委会主任。

  乡亲们谁家有困难,需要帮忙,裴春亮义不容辞,可让他回去当村主任,却难。

  裴德福与大龙你唱我和,回顾历史,展望未来,把自己说得感动了好几回,可裴春亮仍然不为所动。他说,感谢乡亲们对我的信任。当村主任,我一是没有那个能力,再者也没有时间。晌午请你俩喝酒,这事儿就此打住!

  虽然遭到了拒绝,但裴德福和大龙并没有灰心。过了几天,他俩租了两辆面包车,拉着铁爷、大红、大龙的母亲、细磨石的父亲、裴龙翔的奶奶、裴清波和李家枝等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,再次来到裴春亮家。

  那天裴春亮正好外出办事,得知家里来了特殊客人,便打电话一再叮嘱妻子要好好招待,要像招待老爹老娘一样热情。

  他把手边的事全部推掉,急急忙忙地往回赶。

  这些人,都是他没齿不忘的恩人,特别是裴清波和李家枝夫妇。

  裴春亮一回到家,老人们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——希望他担任村主任。

  有的用激将法、有的用真情打动、有的诉苦,反正都把话说到了不容置疑的地步。

  妻子看他眼圈红红,怕他一激动答应了,就不断给他使眼色。

  裴春亮心里的天平此起彼伏地晃动起来,但最终,还是自己的生意占了上风。他说:“说实话,我不怕吃亏,也不怕麻烦,就是怕干不好。咱们再好好想想,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。另外,既然大家这样抬举我,从今年开始,咱们村七十岁以上的老人,重阳节我每人发一百块钱,过年时再发一百斤大米!”

  裴清波接过话茬说:“虽然大家日子穷,可谁也不差你这点大米。要真有心,就回去当村主任!”

  无疑,这句话是一个沉重的法码,裴春亮的天平发生了逆转性的倾斜。他梗着脖子说:“让大家坦坦荡荡地选吧。选上了,我就干!”

  ……

  2005年4月20日,裴春亮以百分之九十四的得票率,当选裴寨村村委会主任。

  裴春亮搬回村里居住。

  离开小村十多年了,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——清晨,小村还是常常在老井旁的争吵与谩骂声中醒来;村街两旁,仍然是粪草遍地、卵石乱滚;村民们依旧拉着排子车,牵着牛马到田里劳作……

  一切都那么熟悉,又如此陌生。

  小村远远地落后了!

  村“两委”会上,裴春亮提出要为村里装路灯、打机井、修水渠、建村民活动广场,买大型农机为全村村民免费耕种收割……

  裴春亮说得神采飞扬,裴德福听了却愁眉紧锁,“春亮,你说的这些事的确都该办。可是,我粗略算了一下,得花一百多万。现在咱村的集体经济是一张白纸,上边不拨款,又不能让群众集资,咋办呢?”

  裴春亮说:“这钱我出,只要大家甩开膀子干就行!”

  五

  从华西村参观回来,裴春亮的心底便波澜翻滚,再也不能平静了。

  看看村里人的日子,再想想华西村的生活,真是天壤之别!

  华西村的百姓住着漂亮的楼房,而自己的村子呢,有的房顶漏雨,盖着塑料布;有的屋墙开裂,摇摇欲坠,用圆木支撑着;裴清波身体不好,长年不能断药,家里更是一贫如洗,买不起塑料布,房顶漏雨的地方,就变废为用地倒扣着几口旧沙锅……

  裴春亮走在村中蜿蜒曲折、坑洼不平的小路上,路过每一户村民的家门口,往事都历历在目,让他的眼眶一阵阵潮热。如今自己富裕了,有恩于自己的乡亲们却仍旧住在破破旧旧的危房里,咀嚼着干巴巴的日子。

  自己口口声声说要知恩图报,难道这算知恩图报吗?

  经过几个日夜的痛苦思考,裴春亮决心撤回北京的投资,建立裴寨新村,让乡亲们无偿住上新楼房!

  从村里出来,裴春亮趟过荒草,爬上卧羊坡。

  坡下的小村参参差差,更显得落寞破败。

  三百多年前,先民们逃荒到此,挖掘窑洞,开垦野田,繁衍生息。

  人口逐步增多,人们先后搬出窑洞,在地势相对平坦的卧羊坡下建房筑屋。因为缺乏规划,宅基用地十分浪费,595口人的小村,竟然占地多达600余亩。而村民们的口粮田,却是661亩干旱苦瘠的丘陵地,十年九旱,灾荒连连。

  卧羊坡自古以来就是长满酸枣枝的荒坡,何不推平建设新村呢。老村占地复垦,可以发展高效农业。

  裴春亮向坡下望去,阳光闪闪耀耀,田野间像辅了一层碎银。不远处机井钻探工地正忙得热火朝天,不时传来“咣当、咣当”的声响,像在叩问龙王家的大门……

  听说裴春亮要建新村,村民们顿时欢呼雀跃、奔走相告,但很快又冷静下来——投资几千万元,开玩笑吗,谁有这么大的心胸?

  就有人跑去找裴春亮,当面探听虚实,得到确切答复后,仍然疑疑惑惑地不敢确信。

  不单村民们不相信,张红梅也不相信。

  “把北京的投资撤回来建新村,这样的玩笑你也敢开?万一乡亲们相信了,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?”张红梅正忙着收拾家务,头也不抬地说。

  裴春亮说:“我不是开玩笑。你看人家华西村多气派,那才是真正的幸福生活。我是吃百家饭、穿百家衣长大的。裴寨村的乡亲们对我恩重如山,不然,哪有我裴春亮的今天啊。咱得知恩图报!”

  张红梅猛然抬起头,定定地看着他,“咱没有报恩吗?别说裴寨村,整个张村乡,老人看病的、孩子上学的、家里吃不上饭的,咱帮得还少吗?”

  裴春亮不容置疑地说:“行了,你别说了,这事我已经决定了。”

  “裴春亮,如果你是开玩笑,想试试我的底线,目的也达到了。我的底线是乡亲们有困难,无论你怎么帮我都大力支持,但要是真的赔上老本儿去建新村,绝对不可能!”

  夫妻俩向来夫唱妇随,和和美美,可这一次,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,甚至到了一拍两散的地步。

  也难怪张红梅不同意,能有今天,她的确也吃尽了苦头。

  刚结婚时家里穷,岳父出钱帮忙盖了两间砖房,窗户上三年没装上玻璃。冬天用硬纸壳板档着,冷得屋里的水缸都结冰;夏天拆掉纸壳,蚊子碰头扑面,每天傍晚用烟熏。没有蚊帐,孩子被咬得浑身疙瘩,感染成疮。

  开烩面馆那会儿,三伏天里张红梅从早到晚守着火炉做烩面,常常流汗虚脱。

  那一年冬天,她坐在大卡车车斗里去天津送大理石。到达天津时,已经被冰得不会动弹、不会吭声了。

  ……

  家里的每一分钱,也都浸透了张红梅的血汗。以往乡亲们有困难,裴春亮一掷千金,前前后后已有二三百万元,她从来没有说过半个不字。可是,这回真要把全部家当拿出来建新村,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!

  夫妻俩的热吵,变成了冷战,形同陌路。张红梅一气之下去了北京,照顾在那里读书的年仅十多岁的儿子。

  六

  喜庆的鞭炮响过,5台力大无穷的挖掘机“轰轰隆隆”地开上了卧羊坡。

  人迹罕至的卧羊坡,像未开发的大脑,倔犟而生硬,但从挖下第一铲乱石起,便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。

  炸药的爆破声、工程的轰鸣声,连续响震256个日日夜夜。

  2006年5月26日,卧羊坡终于安静下来。硕大的氢气球,带着鲜艳的条幅,拱卫着一方披红挂彩的奠基石,承载着小村满满的希望,安静地等待着敲锣打鼓的那一刻。

  这一天,裴寨新村奠基!

  太阳刚刚爬上矮墙,老人们便自发地从各自大大小小的院落、宽宽窄窄的大门里走出来,颤颤巍巍地走向卧羊坡。

  他们挎着各式各样的篮子,有的篮子里的红头巾下睡着新出笼的枣花馍、有的是几挂鞭炮、有的是一只精神抖擞的活公鸡、有的是一只苦思冥想的胖猪头……

  无疑,那是村民们的一颗颗赤热的心、一份份迫切的期盼、一抔抔真心实意的感恩。

  看到涌进奠基仪式现场的老人们,有个年轻人快步走过去,要阻止他们。裴春亮摆摆手说,乡亲们高兴,随他们的意吧。

  裴清波在老伴的搀扶下,也来了,挎着一篮暄腾腾的白馍馍。他边走边嘟嘟囔囔地说,没想到快死的人了,还能住上新楼房。这一辈子,值了!

  ……

  老人们以地当桌,以天为幕,摆供上香,鸣鞭磕头。以最传统、最虔诚、最隆重的仪式,为新村建设奠基,为美好生活祈祷!

  裴寨新村是联体别墅式设计,每户200多平方米,上下两层楼。

  新村开工以后,一个更大的问题始终困绕着裴春亮——乡亲们住上新楼房,如何发家致富呢?

  一连几天,雾霾浓浓,恰似裴春亮的心思,混混沌沌,总也理不出个头绪。

  这时候,水泥厂打来电话,说因为雾霾严重,水泥厂停产,供货只能推迟。

  “什么时候复产呢?”

  “谁知道啊,至少也得等雾霾下去了吧?”

  水泥供应不上,新村建设受阻。

  “水泥,水泥!”裴春亮在屋子里走来走去。周边都是些小型水泥厂,工艺落后,污染严重,多数被关停拆除了。在这节骨眼儿上,到哪去调水泥呢?

  突然,他的大脑灵光一闪,何不建一家大型水泥厂呢?让乡亲们当股东,必然能够致富。

  他的心中顿时腾起一团火热。打电话向有关专家咨询,得到的答复是发展前景广阔。可是,要建全国目前最先进的日产万吨的水泥生产线,投资要十几亿元。

  挂断电话,裴春亮倒吸一口冷气,心里的火热骤然降温。

  为了建新村,他在北京的投资和家里的积蓄全部花完了。现在工地上的开销,全靠自己的几个企业赢利支撑,时常不济。

  十几亿元,让乡亲们当股东,虽然可以筹点款,但也不过九牛一毛。可要贷款,这么大的款项,没有资产雄厚的人做担保,根本办不下来。

  快要过年了,妻子还在北京。

  半年多来,夫妻俩虽然也通电话,但心中的隔阂始终如梗在喉。那天,裴春亮专门去北京,接妻子回家过年。

  张红梅见到消瘦沧桑的丈夫,心痛了,也心软了。

  谈起建水泥厂的事,妻子嗔怪说:“你来接我不是真心,肯定是想让我回去帮你拉套。”

  “算是吧。没有你出谋划策,我心里还真没底。”

  七

  2007年春节刚刚过罢,裴春亮就和妻子开始张罗建水泥厂的事儿了。

  他有几个要好的朋友,都是大型企业的老板,答应为他做贷款担保人。

  落实了担保人,就开始跑银行、办土地审批手续。忙得马不停蹄、天昏地暗。

  ……

  一切准备就绪,邀约出席水泥厂奠基仪式佳宾的请柬已经发出去了,只等钱款到位,即可开工投建。

  那天,裴春亮邀请约定的朋友到银行办理担保手续,不想却纷纷借故推辞。

  办不了贷款,水泥厂必然胎死腹中!

  春寒料峭,裴春亮踉踉跄跄地走在残雪中,心里冰凉。

  这时,村会计打电话来。他心里一惊,不会是新村工地又要钱吧?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!

  “裴主任,村民们建水泥厂的热情很高,纷纷捐资入股,连裴明军也入了20元呢……”

  裴春亮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暖意,特别是裴明军能入股,更让他惊喜和感动。

  裴明军1976年出生,是一个残疾人。他刚出生几个月,母亲就离家出走了,随后他的父亲给人做了上门女婿,也弃他而去。他是年迈的奶奶用玉米糊糊养活的。村里人都说,裴明军不是残疾,是打小营养不良落下的毛病。他的头歪向一边,眼睛只能斜着看路,走起路来就东倒西歪,与小儿麻痹症患者相似。成年后,他娶了一个浑身瘫软的女人,不会站立,只能爬行。儿子出生后,妻子没有奶水,又买不起奶粉,也只好熬玉米糊喂养。那天,裴春亮来他家的时候,孩子正饿得哭,声嘶力竭。他急得抓耳挠腮、手足无措。裴春亮承诺,孩子的奶粉长期供应,而且将来还会供孩子上学。

  ……

  裴明军来缴股金的时候,说家里只有这20元钱,不图入股,只想给春亮叔凑点儿人气。

  当村会计把这些话说给裴春亮的时候,他的两眼一阵潮热——无论如何,水泥厂必须建起来!

  回到家,他与妻子商量,那些朋友不愿担保,也情有可原。万一水泥厂建不成,或者赔了,咱要还不上银行贷款,人家就得承担还款责任。风险那么大,搁谁身上也犯难。

  裴春亮说,咱把家里的房子、车和酒店、铸造厂、煤矿的股份,全部抵押给那几位朋友,这样人家才有可能帮忙。

  可是,水泥厂一旦出现不测,裴春亮必然倾家荡产、万劫不复。

  他这是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在赌博啊!

  ……

  2007年4月26日,裴寨村成立春江集团,春江水泥厂奠基开工。

  干旱,仍然是无休无尽的干旱,从冬到春,从春到夏。

  裴春亮投巨资打下的深水井,虽然解决了村民们的饮水问题,却无法为日渐枯黄的庄稼解渴。

  如果再打几眼深水井,虽然可以解决农田抗旱问题,但裴春亮知道,长期开采深层地下水,会导致地下水位下降,当地将更加干渴,这无疑于杀鸡取卵。而且,国家政策也决不允许。

  村“两委”开会研究,大家把目光盯向了一百多公里外的太行山石门水库。

  20世纪六七十年代,为了解决沿山丘陵地带的干旱问题,辉县修建了南干渠,将一百多公里外石门水库里的水,引到了张村乡南部一带。

  由于年久失修,通往裴寨村的灌溉渠早已毁坏废弃,有些渠段甚至被填平耕种。

  如果在裴寨村海拔最高的卧羊坡上修建一个大水池,然后将石门水库的水,通过南干渠引流过来,经过二级提灌,注水入池。水池的水通过地埋管,便可以自流灌溉全村的土地。裴寨村几百年来“望天收”的农田,将变成随时可以灌溉的丰产田。

  可是,粗略估算,工程造价近千万元。

  大家兴奋的眼神,顿时暗淡了。

  一阵思索之后,裴春亮狠狠心说,这钱我出!

  几个人立即站了起来,摆着手说不中不中,建新村已经把你掏空了,建水泥厂又贷了那么多款,坚决不能再让你为难了。

  裴春亮说:“引水灌溉是功在当代,利在千秋的大事。我想了,咱们自己设计、自己施工,可以省下一部分资金。资金紧张,我去想办法。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,劲往一处使,肯定能办成!”

  2007年11月8日,裴寨村引水灌溉工程开工。

  八

  裴清波的病越来越重,每天醒来时的第一句话,就是问新村什么时候能建好。

  裴春亮到北京出差的时候,打听到协和医院有一种特效药,能够缓解他的病情。买回来送给裴清波的妻子李家枝,一再叮嘱按要求服用。

  半夜里下起了心烦意乱的小雨,各种事情纠缠,裴春亮总是睡不踏实。天刚蒙蒙亮,他便起床了。

  春江水泥厂的第一条生产线已经点火投产,第二条生产线也已上马;新村建设已经接近尾声,用不了多长时间,乡亲们就可以搬进新居了;引水灌溉工程也正进行的如火如荼……

  然而,村民们欢欣鼓舞,裴春亮却心事重重。

  裴清波服用了他买回来的药,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,仍是时好时坏。他已经联系到了北京的一名曾经为国家领导人看过病的专家,准备带裴清波去诊治。裴清波不肯,说你这么忙,不能给你添乱。放心吧,我一定好好活着,住住新楼房。

  从裴清波家出来,裴春亮窝着的两眼泪,淌了出来。以往的一幕一幕,不停地在眼前闪现。

  ……

  2008年12月21日,裴寨新村正式落成。可就在几天前,裴清波带着深深的遗憾,走了。

  村民们搬进新家的那天晚上,裴春亮来到卧羊坡下裴清波的坟墓旁,坐了很久。

  2010年3月3日,裴寨村的引水灌溉工程建成通水。清澈的山泉水汩汩地淌进田野里,滋润在乡亲们的心坎儿上。村民们说,蓄水池就叫“田心池”吧。

  老村址复垦的600多亩土地,建成了玻璃日光温室和钢架地温温室。生产的黄瓜、番茄、豆角等蔬菜,通过了国家农业部的无公害认证,实现了“农超对接”。亩均年产值由原先传统作物的不足1000元,达到了3万元,而花卉种植温室,亩均收益更是传统作物的60倍。

  ……

  春江水泥厂的第二条生产线建成投产,是全国第一条规模最大的单系列(预热器)生产线,也是全省第一家在窑头、窑尾全部采用袋式除尘器的企业。实现年销售收入10亿元,利税超亿元。

  2010年4月5日,是春江水泥厂第一次分红的日子。从居民楼到村委会会议室,撒满了一路欢声笑语。

  然而,好景不常。面对四季生产的蔬菜和花卉温室,田心池显得力不从心。

  因为田心池的引水由水利局根据季节调配,只能保证庄稼灌溉,难以满足温室四季用水。

  裴寨村村南有一条山洪冲击而成的深沟,每到汛期,山洪携泥带沙,奔涌而下,冲毁庄稼,破坏农田。小村世世代代,苦不堪言。而且,眼睁睁地看着大水肆虐过后白白流走,贫水季节干得嗓子冒烟儿的小村,只能望水兴叹,束手无策。

  要想彻底解决裴寨村的缺水问题,必须大干一场,把汛期的雨水截流下来。

  可是,这项工程太大了,请专家预算,需要6000余万元,几乎可以建两个裴寨新村。村干部们劝裴春亮把这项工程向后推一推,等有了修建能力再说。

  温室一天都离不开水,哪能等得起呢?再说,水库建成,周边的村子也全都受益。

  裴春亮再次提出由他个人出资,使工程尽快投入建设。

  裴寨村的乡亲们感动了,附近村子的乡亲们也感动了,纷纷捐款。沙锅窑村的一位80多岁的老爷爷,虽然腿脚不方便,但他还是拄着拐杖,磕磕绊绊地来到裴寨村,捐上了自己仅有的20元钱……

  乡亲们捐款,政府也大力支持,除此之外,剩余的5300万元资金缺口,全部由裴春亮个人承担。

  2013年12月,宽约50米,深近7米,全长2.3公里的水库建成蓄水。

  水库汛期积蓄雨水,减免了下游的洪涝灾害,减少了水土流失,涵养了周边生态。贫水季节呢,则可以通过北干渠,引用太行山里三郊口水库的水。从此,不单可以确保裴寨村蔬菜花卉种植基地随时灌溉,还解决了周边3个乡镇2万余亩农田的灌溉和3万多名群众的人畜饮水问题。

  狭长的水库,犹如一条玉带,缠绕在裴寨新村的腰间。

  水库一侧的卧羊坡上,是花红柳绿掩映的红白相间的居民楼,那是小村漂亮的上衣。另一侧呢,则是一排排生产鲜花的温室,一年四季鲜花娇艳欲滴,无疑就是小村的花裙子了。

  九

  看着自己的村子一天天富裕起来、美丽起来,裴春亮常常望着卧羊坡周边远远近近、依然匍匐在乱石与贫瘠中的其他小村,寞寞地出神。

  为了带动周边村子共同致富,裴春亮在张村乡党委和政府的支持下,整合全乡山区23个行政村,97个自然村,3875户共15000多人,搬上了卧羊坡,成立了裴寨社区。建居民楼的时候,裴春亮为每户居民捐助了10吨水泥。

  裴寨社区的居民除了发展高效农业外,裴春亮还安排他们到春江集团上班。村民们的经济收入节节攀升,原先的十几个婚姻困难户,也变得炙手可热起来。

  把本乡群众带上富裕路以后,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地处辉县市西部深山区的平甸、潭头、宝泉、东寨四个村,一次性出资8000万元,建设宝泉花园社区,解决了村民住房、就业、就医、就学等问题。

  蜷缩在太行山深处的小山村,像早醒的迎春花蕾,灿然绽放!

  ……

  经过近10年的发展,春江集团已经成为集建材、化工、金融、旅游、能源、高效农业、电子商务等多业并举的经济体,走上了一条多元化、规模化的发展之路。

  而裴寨社区旁的实验田里,试种的白色桑椹、红叶冬桃、晚秋黄梨等新奇果树,也在悄悄地缔结希望、酝酿甜蜜。

  走在绿树成荫、干净整洁的裴寨社区大街上,眼前是裴寨电商大楼。“买全球、卖全球”几个大字,分外醒目。

  不远处,裴明军歪着脖子,正仔细地打扫卫生。他现在是裴寨社区的保洁员,月工资两千余元,而春江集团为每户村民无偿赠送的两万元股份,每年也都有丰润的红利。他的儿子在社区小学免费就读,一家人除了吃饭,别的花销很少,因此工资和红利,多数存进了社区银行……

  裴寨社区,再也没有苦孩儿、没有闲人。

  要说,唯一清闲的,就是社区民事调解员。(文/李春雷 杨 军)


编辑:席茜